對太多喜好輕盈的人來說，英國大畫家盧西安．佛洛伊德（Lucian Freud）真是太肉感了，沉重得要讓人崩潰。
哦，我說的是他筆下的人體，不是他本人。評論家們說，那是穿越靈魂的肉體。這當然是對盧西安的傑出藝術表達敬意的說法。不過我想，這死笨死重的肉體如何穿越一個人的靈魂？只怕還沒穿過去，已經把那靈魂之人壓死了。
而且，以我對盧西安的了解，他是否認可肉體穿越靈魂這樣的說法還是個問題。在他看來，靈魂與肉體，不過都是人類可見與不可見的墮落載體，它們既長不出一雙美麗的翅膀，也不可能真的穿越去天堂。好好在人間地獄裏呆着吧，人類什麼時候證明過他們是可以被拯救的生物？
他畫肉體，只因他想畫肉。他畫沉重的肉體，只因他想畫更多的肉。
從前的盧西安就是這麼好肉嗎？還真不是。他曾經是一位精緻的青年，甚至年老後比年輕時更為精緻，誰讓他是世界上最昂貴的藝術家呢！
狂野畫肉路
有時稍一疏忽，很容易把他喜歡畫粗俗平凡的物件，理解成他對精緻沒有要求。其實，繪畫趣味與個人趣味不必混為一談，它們或許正好相反。
盧西安年輕時很精緻。有好長的一段時間，他的人鍾情於一個女孩，他的作品處在非常輕盈的狀態。這個女孩笑了、吃驚了、頑皮了，他都畫她。很誇張很精細地，把她畫成他早年特有的圖式：大眼睛、鬈髮、高鼻樑、翹下巴。當然，沒有人長成圖畫中的那樣，這只是他的藝術表現手法。
盧西安的精緻與輕盈大約保持到三十歲，之後便忽然轉了畫風，從最精細的筆觸換為了最粗野的筆觸，從一種高尚的情調換到了一種庸俗的格調。
難道一個人做一件事情久了，便要走到這件事情的反面？不知道為什麼一個藝術家的畫風會產生這麼突兀的變化？盧西安本人沒有答案。唯一能肯定的，便是自他拋棄精細的風格之後，他再也沒有回頭，一直走在狂野無際的畫肉的路上。
他的這個決定，使他喪失了不少的藏家朋友，但他似乎並不關心這個。他後來最肥碩的一具肉身，拍出了1720萬英鎊的紀錄。對這張昂貴無比的油畫，他是不是真的在乎這些數字，也不知。
他畫中這輕盈的女友，是他很愛的初戀，自此之後，再無這樣的幸運女人出現，他再也不說愛誰。
